丛台置酒
王兴
一战成名
进入邯郸丛台酒业博物馆,迎门一幅宽6.9米,高3.39米的大型主题油画扑入眼帘,画作构图奇特,色彩绚烂,场面恢弘,景象壮阔,39位人物神态各异,栩栩如生,其尺幅堪称当今单幅油画之最。它将古赵史册上风云激荡,英雄际会的一幕定格在历史的瞬间,呈现出史诗般的气魄和震撼力。
这幅画作是根据两汉交替时期,发生在邯郸丛台上的一段真实的历史故事创作的。《后汉书·马武传》载:更始立,以武为侍郎,与世祖破王寻等,拜为振威将军,与尚书令谢躬共攻王郎。及世祖拔邯郸,请躬及武等置酒高会,因欲以图躬,不克。既罢,独与武登丛台,从容谓武曰:“吾得渔阳、上谷突骑,欲令将军将之,何如?”武曰:“驽怯无方略。”世祖曰:“将军久将,习兵,岂与我掾史同哉!”武由是归心。
展开剩余88%西汉末年,王莽篡夺汉室皇位,建立新朝。由于王莽政权不得人心,各地的农民起义军风起云涌,其中的绿林军声势浩大,公开提出恢复汉朝,起义军领袖刘玄被将领们拥立为帝,年号更始。面对农民起义军的崛起,王莽派出10万重兵对绿林军占领的昆阳(今河南省叶县)进行围剿,莽军设置了100多座军营,将昆阳城团团围住。当时固守昆阳城的起义军只有八九千人,由太常偏将军刘秀指挥作战。刘秀亲自率领敢死队一千多人为前锋,又精选三千士兵,组成了一支突击队,率先冲进莽军的中军大帐,使得敌营大乱,随后绿林军的援军赶来,昆阳城中的守军也乘势杀出,内外合击,使莽军溃不成军。昆阳之战以王莽军队的彻底失败而告终,也使29岁的刘秀一战成名,名扬四海。
剿灭王郎
昆阳之战不久,绿林军攻入长安,维持了15年的王莽新朝就此灭亡了,更始帝刘玄定都洛阳。当时王莽政权虽然覆灭,但是河北(黄河以北)的各州郡都持观望态度,未曾归附更始政权。于是,刘玄派刘秀出使河北,收拾残敌,招抚各方势力。刘秀手持节杖,以大司马的身份来到河北。
当时河北最大的势力,是在邯郸称帝的王郎。王郎本名王昌,为赵国邯郸许游村(今邯郸市王郎村)人,五岁读私塾,他聪明好学,八岁时父母双亡,十岁时随舅舅走南闯北做生意,因经常接触社会上三教九流人物,一身江湖义气。他喜爱习武练功,刀、剑、拳、棒无不娴熟,还通晓天文、历法,并以相面占卜为职业,游走江湖。西汉末期,成、哀、平三帝皆无子,后继无人。此时,王郎利用乱世,诈称自己是孝成皇帝的儿子刘子舆,并编造谎言说:“我母亲原本是成帝的歌女,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成帝宠幸,就这样怀了孕,住在馆舍中。生下我后,母亲担心我在宫中遇害,将我当成宫女之子送出宫外,寄养在民间。我十二岁的时候,遇到了郎中李曼卿。他精通相术,知我并非凡人,就将我带往巴蜀避难。五年后,我从巴蜀潜回中原,来到丹阳定居。又过了三年,我独自到长安游历。”他的好友刘林也四处传播,说王郎测算出河北有天子之气,又辗转来到河北,以等待天时的到来,百姓们不辩真假,信以为真。
公元23年十二月,汉宗室刘林和富豪李育等人拥立王郎为汉帝,刘林率数百车骑进入邯郸城,清晨在赵王宫殿,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,建立了王郎政权。王郎利用赵国时期大北城的西南角,建成了王朗城。现王郎城遗址已改造为公园,一座高大的自然石上用红漆刻写着“王郎城遗址园”,园中遍植花草,苍翠荫翳,裸露的土墙与绿色的植物,将千古历史融为一体,成为人们凭吊历史、观花赏景的去处。
王郎建立割据政权后,借势而发,很快攻占了幽、冀州,并将檄文发送到各个州郡,提出要恢复汉朝,反对王莽,檄文发出后,赵国以北,辽东以西的武装力量望风响应,纷纷归顺,使其成为黄河以北声势最大的军事集团。
当时刘秀的处境颇为艰难,便离开邯郸向北逃离。王郎得知后,悬赏十万户抓捕刘秀。刘秀知道自己力量单薄,来到蓟县(今河北省蓟县)后,想借用刘接的武装力量去攻打王郎,不料刘接贪图十万户的悬赏,起兵响应王郎,要捉拿刘秀,刘秀慌慌忙忙逃出了城门。当时信都郡(今河北省冀县)拥护更始政权,刘秀到达信都时,太守任光迎接他进城。
刘秀一行抵达信都后,立即着手招募兵马,试图恢复元气。昌城(今河北冀州市)人刘植等地主武装纷纷归顺刘秀,渔阳(今北京市密云县)太守彭宠、上谷(今河北省怀来县)太守耿况等也派遣突击骑兵支援刘秀。于是刘秀重振旗鼓,再战王郎,使王郎在河北各地连战连败。刘秀乘胜追击,引兵围攻巨鹿,太守王饶据城坚守,连攻数十日不克。
刘秀收复了河北大片土地后声威日盛,更始帝刘玄担心刘秀势力做大,于是刘玄派尚书令谢躬、振威将军马武率领六将军攻打王郎,一边协助刘秀,一边暗中进行监视。
当时刘秀听说谢躬、马武攻打王郎,便放弃巨鹿,直接率大军进攻邯郸。两军汇合后,合力攻城,然而,邯郸城高池深,防守坚固,汉军一连攻击了十余日,始终未能攻破。最后在内应的配合下打开城门,汉军蜂拥而入。王郎见大势已去,乘夜逃出邯郸城,被刘秀部将斩首。
丛台置酒
进入邯郸城后,刘秀和谢躬的两支大军分居而住,部下时常因为打劫掳掠有些小摩擦,刘秀视而不见,他知道谢躬肩负着监视自己的职责,因而处处小心,经常向谢躬问安。谢躬恪尽职守,做事勤勉尽责,刘秀时常称赞他:“谢尚书是个真正的官员啊。”刘秀在平定王郎的过程中,发现谢躬是个难得的人才,想要收谢躬为己所用,但被谢躬拒绝了,谢躬成为阻碍刘秀的异己力量,从而使刘秀动了杀心。
更始帝刘玄见刘秀羽翼丰满,为防备刘秀称帝,便封刘秀为萧王,令其罢兵回长安领受封赏。刘秀以河北未定,拒绝了刘玄的命令。刘玄令自己的心腹谢躬率军屯驻邯郸,以便控制和监视刘秀。二人同城而居,但各自为政,使刘秀如鲠在喉。刘秀非常钦佩谢躬的才能,想收服谢躬为己所用。但被碰了钉子后,便欲除之而后快。
刘秀经过精心设计,摆下了鸿门宴,一次,刘秀率众将在丛台置酒庆功,邀请谢躬等将领一同参加,想乘机谋杀谢躬,但谢躬防备很严密,而且马武等将领就坐在谢躬身边,未敢轻易动手。鸿门宴虽然没有成功,但刘秀却借此拉近了和马武的关系。于是刘秀改变策略,决定从马武身上打开缺口。
马武,字子张,南阳湖阳(今河南唐河县)人。是东汉的著名将领,少年时为躲避仇家,客居江夏(今天湖北省东部荆州一带)。后加入了绿林军,与汉军会合后,为新市(在今湖北京山北)的起义军将领。在昆阳决战中,马武身为侍郎,紧跟在刘秀后面,甘冒奇险、亲身用命,突围求救,最终大破王寻,所以刘秀与马武有共赴沙场的生死之交。
一天,刘秀单独邀请马武到丛台观光,这是一处赵武灵王时期留下的邯郸名胜。登上高台后,刘秀不动声色地对马武说:“我最近得到了渔阳和上谷郡两支精锐的突骑,想请你为帅,不知意下如何?”马武谦虚地说:“我才能低下缺少谋略。”刘秀信任地说:“将军久在军中,谙熟兵事,与那些写史出身的文官不一样,我觉得您完全可以胜任。”刘秀的信任和托付,让马武很感激,钦佩刘秀有知人之明,从此心归刘秀。
登基为帝
眼看刘秀羽翼日渐丰满,刘玄内心极度不安,于是遣使者前去河北,任刘秀为萧王,令他交出兵马与诸将中有功劳的一起回长安受赏,刘秀以河北未平为由,拒不领命。于是决定和刘玄彻底割席,首先谋划除掉身边的谢躬。
后来,谢躬带兵撤离邯郸,前往邺城屯守。当时河北、山东周边的青犊、尤来等草莽势力蠢蠢欲动,对更始政权造成极大的威胁。一次,刘秀率军南击青犊军,路过邺城时,派人告知谢躬说,我到射犬(今河南沁阳东北)追击青犊军,打败青犊军后,驻守山阳(今河南焦作东南)的尤来军定会仓惶逃离。凭你的军威和实力,追击这些散乱之敌,一定能大获全胜。谢躬不知是计,答应了刘秀的要求。
青犊军被刘秀打败之后,尤来军果然向隆虑山(今河南林州西)逃离。谢躬命令刘庆、陈康等将驻守邺城,自己率军追击尤来军。当时陷入困境的尤来军奋力死战,其势锐不可挡,谢躬的军队大败,阵亡的将士达数千人。
刘秀乘谢躬离开邺城之机,命令吴汉与岑彭偷袭邺城。吴汉等领兵前至邺境后,并未发动进攻,而是先派遣善辩之士,向陈康陈述利害,劝他打开城门投降。陈康经过权衡利弊,然后打开城门迎接吴汉等人进城。而当大败的谢躬回到邺城,却不知陈康已经投降,就率领数百名轻装骑兵入城。结果被吴汉所埋伏的士兵擒获,吴汉亲手杀死谢躬,并收降他的全数部众。
马武得知谢躬被杀的消息后,没有去投奔近在咫尺的吴汉,而是快马加鞭投奔仍在射犬的刘秀,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马武,刘秀非常高兴,把他引见给诸位将领。设宴慰劳诸将时,马武起身斟酌于前,刘秀甚为欢畅。刘秀提出让马武率领其部队回到邺城,马武叩头推辞说,只愿跟在刘秀左右。刘秀见马武不恋兵权,内心十分欣慰。诛杀谢躬后,刘秀又收编铜马起义军,从此无敌于天下。
马武的归顺使刘秀如虎添翼,在此后的生涯中,马武南征北战、平定四方,作战极为勇猛,为刘秀立下了赫赫战功,成为刘秀一统天下的得力干将,名入东汉“云台二十八将”之列,刘秀称帝后,任捕虏将军,封杨虚侯。
刘秀与马武登丛台的第二年(25年)六月,已经是“跨州据土,带甲百万”的刘秀在群臣的拥戴下称帝,于河北鄗城(今河北省邢台市柏乡县固城店镇)的千秋亭即皇帝位,年号建武,为表重兴汉室之意,仍然使用“汉”的国号,建立了统一的东汉王朝,史称光武帝,成为东汉王朝的开国皇帝。所以人们说,刘秀是在丛台上奠定了东汉的基业。
楹联复现
1931年10月4日,原西北军所属陕军高桂滋部在邯郸改编为国民党陆军84师,师长高桂滋将军幕置于丛台上。丛台二层有一座武灵旧馆,是为纪念赵国的第六代君王赵武灵王而修建的,青砖绿瓦,古朴典雅。当时已经破旧不堪,高桂滋将武灵旧馆改建一新,并以好友和同乡的身份,请著名书法家、曾任国民政府审计院长、监察院长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题写对联,悬在馆前楹柱上。题联为:“置酒高台上,由来慷慨悲歌地;平胡传袨服,莫负风云际会身。”其“置酒高台”的典故专指刘秀在丛台结交马武之事。书写此联前不久,发生了“九一八”事变,东北沦陷,拱手让给了日本侵略者。于右任在楹联中引用了两个典故,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,呼吁国人应该像刘秀与马武那样“风云际会”,像赵武灵王那样胡服骑射,强兵卫国,去收复祖国的大好河山。这副楹联历经岁月的风雨,已经无存,近日通过辑于右任的书法,使楹联复现于武灵旧馆的楹柱上,这副大气磅礴的24字楹联,笔力遒劲,豪气逼人。
(作者系邯郸市文物局原局长)
来 源:邯郸日报
编 辑:张禹 冀翔
审 核:孟庆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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